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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四七章 坐庄(下)

第七四七章 坐庄(下) (第1/2页)

史世用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,然而心中腹诽道:这哪是赌钱?按你这意思,手里有枪,直接抢不就行了,还赌什么啊?
  
  皇帝飘了片刻后,便将那骰盅之类的赐给了史世用。
  
  “你既得了,不妨去和兴国公赌几手,顺便把朕关于逢赌必赢的理解告诉他,也省的他压的太大而心慌。”
  
  “和他赌上几把,叫他散散心,与你谈谈。待过几日你去汉口,如何办事也有裨益。”
  
  史世用叩谢,离了禁城,自提着骰盅去找刘钰。
  
  既是皇帝有令,他也只能和刘钰来赌几局。
  
  两个人奉了皇命,掷了几把后,史世用问道:“国公,陛下说这次稳赢,你大可放心。既是押注的一方,又是坐庄的一方,我就没听过这般还有输的。”
  
  他随便一抖腕子,便掷出来一个状元,笑道:“市井间,这就是最大了。不过若有本事,非说这个最小,那便没得输。”
  
  “我们赌钱,若想叫别人高兴,自然会摇的差一些。毕竟规矩最大。”
  
  “现在想来,这不是本事。真有本事的,是开了骰盅之后,自投出来个一秀,我却投出来个状元,这时却说规矩改了一秀比状元大,一秀赢。这方叫本事。”
  
  刘钰举着骰盅哗啦啦地摇了半天,连个一秀都没掷出来,把骰盅往桌上一放笑道:“史兄,你这话说的一点没错。现在是旧有的规矩,改还是不改?自然,是坐庄的说的算。”
  
  “但是吧,骰子投之前就定规矩,和投完了之后都掀开了再定规矩,是不一样的。”
  
  “你说‘愿赌服输’这四个字,最重要的是哪个字?”
  
  史世用想都没想,接过骰盅轻摇一下,随口回道:“自是‘服’字。我若是赌输了,自然服气。可他要是出老千,那自然是要剁了手指的。”
  
  刘钰哈哈一笑道:“说的没错。所以,规矩还是很重要的。规矩定下来,你才能坐庄,每天都有人来你这赌,所以才能稳赢。可你要是自己坏了规矩,这次赢了,下次没人了,那就很难说了。对吧?”
  
  正哗啦啦响动的骰盅停下,史世用停手道:“国公,这话怎么说呢……以我的浅见,就拿盐法来说,既是废了纲盐法,这本身就是在改规矩。只不过,你认为,新规矩下更好玩;而他们觉得,还是老规矩好玩。”
  
  “或者说,你觉得,新规矩下,你赢面大;他们觉得,老规矩下,他们赢面大。”
  
  “坐庄,固然是把规矩定下来,才能稳赢,而不是只赢一次。但关键就在于,这规矩该向着谁,这才是大事。”
  
  “有句话,说出来可能有些大罪。但,天下的规矩就在这摆着,谁支持这个规矩,大家就让谁坐庄。所以,本朝之前要均田免粮,后来也不得不保天下。”
  
  “啥是天下?我读书少,可也知道老夫子说过,从心所欲不逾矩。天下,就是规矩。”
  
  “保天下,就是保规矩。身体发肤的规矩、科举的规矩、衣服的规矩、土地的规矩、盐的规矩、本朝保了规矩,所以天下人让本朝坐庄。”
  
  “在这个规矩下,愿赌服输。盐商来来回回换了好多波,可规矩没变。大家都不怨恨,愿赌服输嘛。”
  
  “如今要改规矩……所以说,事就难办。”
  
  这话,史世用说的也没错。
  
  但史世用是大顺人,所以他觉得,是天下的规矩,大顺是当时唯一一个有能力保这规矩的人,所以坐庄了。
  
  然而,刘钰不是大顺人。
  
  所以,在他看来,这天下的规矩其实没那么复杂。
  
  至少,史世用说的,身体发肤的规矩,这明明是大顺这边赢了之后,愣生生提到了非常重要的地位,这才塑造出这么一个觉得这规矩非常、非常重要的地位。
  
  可是,实际上,刘钰知道,在另一段历史中,这个规矩,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力量,至少士大夫地主阶层是不怎么太在意这个规矩的。
  
  否则,很多事就解释不通了。
  
  甚至,大顺当年也完全没机会搞道德羞辱,挂个微管仲的牌匾在奉祀侯府了。
  
  刘钰笑着接过了骰盅,从里面只取出了一枚骰子,然后道:“史兄,大规矩、管着小规矩。”
  
  “现在,我定个玩法。我说,就这一个骰子,点数大的就赢、小的就输、一样的算平。”
  
  “那我只要保证我能把把掷出来个六,我就需要保护好这个大规矩。”
  
  “若没有这个大规矩,那就有些麻烦。”
  
  “这把我掷了个六,你掷了个五,我说六比我大。”
  
  “下把我还是掷了个六,你却掷了个三,我再说六比三大。”
  
  “那你说旁边那个看眼的、暂时还没押注的,是喜欢直接立出来个明明白白的大规矩呢?”
  
  “还是喜欢零七八碎的小规矩,哪怕赌的多了,这些小规矩可以总结出一个大规矩,但终究没有立下这个大规矩,便让很多人心里嘀咕。”
  
  “心想,看起来,好像是点大的就赢。但坐庄的没说这句话,谁知道下次规矩是什么样呢?”
  
  刘钰又拿起另一枚骰子道:“除了我这边开局外,旁边也开了一局,但旁边的规矩就非常明白,有大规矩、有小规矩、各种规矩全都明明白白的。”
  
  “那你说,你是去那边赌?还是来我这边赌?”
  
  史世用看了看这两枚骰子,笑道:“那自然是去那边赌了。”
  
  刘钰拊掌道:“所以说,这一次盐政改革,放在湖北,关键的问题,不是我掷出个六、他们掷出来个五。”
  
  “这么说吧,我有十足的把握掷出来个六。并且我确信,他们只能掷出来个三。”
  
  “所以,这一次的关键,是立出来一个大规矩。这个大规矩,不是为了这一次赢的,而是为了更多的人跑这一桌来下注。”
  
  “这一次湖北事,是工商业的商鞅立木。是立大规矩的。”
  
  “绝对不要玩成张仪欺楚。”
  
  商鞅立木和张仪欺楚的区别一说,史世用联想到刘钰一直以来的态度,恍然道:“国公的意思是说,旁边那一桌规矩明确的,是土地?而这一桌工商业,规矩一直不明确?所以,有钱的都跑那一桌去赌了,来工商业这一桌赌的人极少。”
  
  “只要坐庄、开桌,那就稳赢。所以,定下规矩,并且保证这条规矩,才是坐庄的人必赢的办法。坐庄的输赢,和赌术、赌本,都无关系?”
  
  刘钰笑道:“史兄,我问你个事。我要行的盐法变革,你也知道。但是现在规矩简陋,很多漏洞。”
  
  “比如有个非常明显的漏洞,我若有钱,我就把所有的盐都买下来。我也不吃,我也不卖,我就叫别人买不着盐。毕竟,湖北不产盐,就算淮北开足铁牛提卤,晒出来堆积如山的盐,但也一时半时运不到汉口。”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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